忽如一夜东风来,中国流行全自助。一些人宁愿亲力亲为,也不相信社会提供的公共品和市场流通的商品。
我的朋友星空,在杭州做出口贸易,最近左手受伤,打上了石膏。但他宁可一个人自驾900公里去山东出差,也不乘坐高铁和大巴。他说,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残缺的手中,也比寄托在小概率的奇迹上强。
朱峰,天津的程序员,最近开始自己种菜。他和朋友以2400元的价格租下了郊区的66平米的蔬菜大棚,在农艺师的指导下,雇佣菜农种植绿色蔬菜。一季下来,收菜近千斤,不算自驾、运输和时间成本,每斤有机蔬菜相当于2元钱。同样的菜如果放在在超市里卖,单价至少在12元一斤。
在食物安全令人担忧的今天,城市白领猛然发现自己处于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尴尬境地。社会金字塔顶层的设计者和参与者,不需要为吃什么而担忧,他们要么有特供,要么有渠道购买昂贵的有机蔬菜。处于体制庇护下的人们,可以在廉价而安全的单位食堂就餐。处于金字塔底层的菜农,往往会专门种一块无农药、低残留的菜园,给自己吃。唯独白领和城市里的普通人一样,除了去菜场和超市买菜,别无选择。
精明的商人看准了这一商机,推出面向白领的自助农场。最近频在媒体上露面的有北京郊区的小毛驴农园和九城旗下的沱沱工社。这些农场实行会员制,出租小块土地(一般以30平方米为一个单位),供会员象征性种植,农场提供全部农资和日常管理,收成归会员所有。当然,费用自然不菲。小毛驴农园30平米的一年的租金是3000元,这相当于每亩土地年租金66,700元,据我所知,在山东农村,一亩耕地的年租金只要2,000-3,000元。
自助农场的收成还不错,虽然只有半分土地,一年收菜1000斤,相当于3元一斤有机蔬菜。不过,如果算上运输成本和时间成本,成本也不低。
问题还不在这儿,问题在于,这种自助种菜并非白领和小资们所想象的田园生活。蔬菜大棚里闷热难当,二氧化碳会让人感到窒息,即便是露天劳作,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也不是城里的人可以想象的。所以,自助种菜的劳动只是象征性的。租客不是土地的主人,也不需要真的付出劳动,只需要发布指令其余都可以由真正的农民去完成。说到底,这只是一种更高级的线下游戏,它与陶渊明无关,与梭罗无关,只与厨房和餐桌有关。
人类社会进步的标志之一是社会分工的细化,如果大家都去DIY,将无任何效率可言。另外,即便是大米、蔬菜全都自助解决,也无法保证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都安全。我们总要在外吃饭,总要用到辅料、调料,简直防不胜防。再者说,哪怕食品安全了,也不能保证药品也安全。医院的一次误诊,药店的一次推销,搜索引擎的搜到的一片误导文章,就能把人送上西天。
随着全面自助时代的来临,势必有一天会有自助殡葬服务问世。为了保证死得体面,死得放心,人们自己订购鲜花制作的花圈(并且保证不会被重复利用),自己布置灵堂,自己修订悼词,在墓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和这样一段墓志铭:
“XXX,生于微时,长在中国。一生谨慎,不相信陌生人,有限相信熟人。能自己做的事,绝不麻烦别人。雇人种粮,自助种菜,只喝新西兰牛奶,只吃丁磊养的猪肉。2011年8月12日,天降大雨,保姆偷懒,没去指定超市,在小卖部购得冒牌陈醋一瓶。于是,从此长眠于此。生于斯,长于斯,自助于斯。呜呼哀哉,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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